*年齡設定照劇版為同年

*OOC都算我的

 

這是第一次,蕭景琰沒有在天亮之前離開梅長蘇身邊,他將宮門緊鎖,只留了點窗縫,熄了唯一的燈火後,他擁著對方睡了一整夜。

於是,這也是第一次,蕭景琰睜開眼睛時,還能看到梅長蘇安穩的睡顏,他的頭髮散在胸前,手輕輕的抓著自己的衣領,頭也親暱的靠著自己的肩膀。

看著梅長蘇毫無防備的模樣,蕭景琰不禁低頭用鼻尖碰了碰對方的臉頰,滿意的笑容也爬上了臉。

他輕輕的把梅長蘇的手從他的衣領拿下,輕手輕腳地準備下床,準備起身時,又回頭把被角嚴實的蓋回梅長蘇身上,確保他不會著涼後,才真的起身打理自己。

但這點動靜顯然吵醒了本就淺眠的梅長蘇,他張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正在更衣的蕭景琰,赤裸著上身,正準備套上裏衣。

「你要去上早朝了嗎?」

梅長蘇的聲音被棉被推蓋著,有點模糊的傳出來,蕭景琰聞聲便回頭看他,手裡還在替自己繫著衣上的綁帶。

「嗯,我原想著早點起來準備,也不吵著你,沒想到你還是醒了,你再睡一會,我晚點會請人送早膳過來。」

他流暢的替自己更衣,很快的就只剩下腰帶,梅長蘇看著看著,突然鬼使神差的開口。

「要不要我幫你?」

蕭景琰也愣了一下回頭看還包在被子裡的人,他有些不捨對方在微涼的清晨,帶著病軀離開被褟,但他又很想再體驗一次,心上人為自己更衣的場景,於是他逕自走了過去,向床上的人張開手臂,示意讓他幫忙。

他才剛從被褟裡起身,蕭景琰便在他肩上披上了衣服,感覺到對方這種下意識貼心的舉動,梅長蘇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去幫對方整理腰帶。

同樣是以擁抱的姿態,這次卻與當日在蘇宅不同,梅長蘇貼著對方的身軀,忍不住多停留了一會才把腰帶拉到前面綁好。

「我看你更衣的動作還挺順手的,這些年你都自己更衣嗎?」

梅長蘇一邊順手整理還有些不平整的地方,一邊開口。

「最一開始,皇后替我整理過幾次,後來我想著別總是麻煩她,便讓她教我如何自己更衣,後來也就習慣了。」

「是皇后不願意嗎?或者請其他下人幫忙也並無不可,真沒看過有皇帝從來都是自己更衣的。」

梅長蘇笑著說,但蕭景琰卻不以為然。

「皇后是願意,但我畢竟不想為難她,對一個無感的人做出這種親密的舉動,至於其他人就更不需要了,我不喜歡別人觸碰到我的身體。」

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梅長蘇本來為了讓蕭景琰胸前的衣料折子更加整齊而拍了拍他胸的手,忽然的頓了一下。

「是你的話便無妨,我也不介意你替我天天更衣。」

梅長蘇一拳揍在對方胸前,嘴裡說著想得美,引著這個皇帝一大早就笑出白牙。

「頭髮我也替你整理吧。」

他朝蕭景琰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來,對方也拉了椅子端正的坐到了他面前。

「你還記得年少時一同出征,我們睡在同一個軍帳,隔天起來都會替對方束髮嗎?」

梅長蘇想起曾經與眼前的人一起在外征戰的時光,那時候他們幾乎黏在一起,連睡覺也都靠在對方身邊。

「當然記得,我第一次把頭髮全部盤上去,就是你替我盤的。」

那時候他都是把頭髮放下來的,倒是林殊早早的就把頭髮束了上去。

「但我還是比較喜歡你披著頭髮的樣子,那時候你總是笑著。」

梅長蘇的話倒是讓蕭景琰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蘇宅,自己把束髮扯下來後,對方情不自禁喊他名字的場景。

「你後來束起髮後,看起來好孤單。」

聞言,蕭景琰愣了一下,露出苦笑。

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沒有意識到,曾幾何時他也不再笑了,從一個無憂無慮,被家人朋友的愛包圍著的開朗少年,變成了這般不近人情,孤高無依的皇帝。

「好了!」

梅長蘇拍了拍蕭景琰的肩膀示意他已經束好髮,可以站起來了。

蕭景琰起身轉頭看向仍頭髮披肩的梅長蘇,忍不住伸手去觸摸他的髮絲。

「我倒覺得,你不管披著頭髮還是束起頭髮,都是好看的。」

林殊倒是很少披髮,他盤著頭髮,在任何地方恣意的飛揚跳躍。

但這句話卻讓梅長蘇心頭一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沒有開口回話,蕭景琰也沒察覺異狀,只是向前再次把對方擁進懷裡。

「我去上朝了,你待會要多吃點,藥也要準時喝,我下朝再回來找你。」

蕭景琰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過,以前他與皇后並沒有睡在同一個床褟上,自從他決定自己更衣後,也就沒有強迫讓皇后與他一同早起,於是他總是一個人梳理自己,接著再自己去上朝,然後任由朝臣們在那個碩大的殿堂,將討論朝事的時間無限延長。

下朝之後,他便繼續批閱折子,想著明日的事情,去看看皇子們,也許抽出時間與母后及皇后用膳,但那些裡面都沒有他自己。

直到他開始寫信給琅琊閣,他才總算找到了僅有的屬於自己的時間。

如今他每一封信件想訴說的對象,站在他面前,目送他去上朝,也給了他下朝的理由。

蕭景琰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放任自己沈溺其中。

「去吧。」

梅長蘇笑著開口,悄悄地把黏在他身上的皇帝拔起來,示意他快出門。

蕭景琰十分滿意的準備離開,但才要走到門口而已,就聽到身後的人又喊住了他。

「景琰、你還會常常想起林殊嗎?」

果然如梅長蘇所想,對方的身子頓了一下,轉過身來,用不解的神情看著自己。

「那個你少時很喜歡的林殊。」

蕭景琰原先掛在嘴邊的笑容已經消失,他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人,他心理倒是明白林殊本人為何要用這種像在講別人的語氣問自己的事。

但既然問了,那他也能回答他,一直都毫無懸念的答案。

「不只是少時,現在跟未來,我對林殊的愛,一如既往,不會改變。」

*
梅長蘇真正起床後,發現自己身體好的不得了,昨晚那種昏昏欲睡,提不起勁的感覺已經全然消失,精神也很不錯,但被蕭景琰勒令要在屋裡休息的他,只好翻起了對方給他送來的書冊,他隨意翻著,思緒卻飛得老遠。

蕭景琰方才回答他的話,讓他第一次覺得無法思考,他猜不透對方的表情,摸不著對方心裡的想法,字面上的意思,他也無從解讀。

但糾結的想法並沒有持續太久,就被一個軟軟的聲音打斷了。

「蘇先生?」

梅長蘇猛然抬頭,發現是穿著粉嫩的小公主探頭進來喊他。

「公主殿下?」

公主悄悄地走了進來,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以示他這趟來是未經許可的,梅長蘇立刻會意過來,也朝他揮了揮手。

「公主正好來了,我這裡的點心可多了。」

永安聽到點心二字,腳步更是歡快了許多,到梅長蘇的桌邊,奮力的爬上了椅子,對方也使了點力氣讓公主坐好以免跌下去。

「照顧你的嬤嬤呢?」

梅長蘇先拿起來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刻意的在公主面前晃了一下以示這些都是安全的,怕對方經過昨天的事後,對這些吃下肚的食物有了戒心。

「他們都在外面,是我請他們帶我來看看先生的——先生的病還好嗎?」

雖然第一時間支開了公主,但一連串的事情演變至此,冰雪聰明的公主大概也能猜到眼前的先生替她擋下了災難,還因此生病臥床。

「我已經沒事了,公主千萬別往心裡去。」

「先生一定要沒事才行,父皇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

想來蕭景琰昨晚去安撫公主的時候,心裡對他的擔心溢於言表,才讓公主口出此言吧。

「陛下和我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朋友,他會擔心是自然的,但我真的已經無事了,若是公主的空碰見陛下,再替我傳話給他,請他別擔心了,好嗎?」

公主聽了用力的點了頭,但歪頭想了一下又搖了搖頭。

「不是朋友,是最重要的人。」

梅長蘇愣了一下,一時沒有聽懂這句話。

「父皇說,蘇先生是最重要的人。」

都不知道蕭景琰是什麼時候跟這孩子說的這種話,恐怕孩子根本聽不懂的,梅長蘇有點難為情的咳了兩聲。

聽到咳嗽聲,公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往自己褲兜找著,拿出了一個小紙袋,遞給梅長蘇。

「我給先生帶了這個來。」

看到在紙袋裡裹著甜粉的仙渣餅,梅長蘇心裡覺得有股暖意流過,他救下公主是出於本能,卻不曾想會從這個小女孩身上得到如此溫柔的回報。

「我正需要這個,多謝公主殿下。」

他含了一片在口中,長年服用湯藥,幼時很有效的仙渣餅早已無法去除口中的苦澀,但如今從公主手上得到的這塊,讓他的心都甜化了。

公主看梅長蘇吃得津津有味,心情大好,伸手去抱對方的手臂。

「先生可以喚我永安就好。」

「我是一介平民,直呼公主的名諱是違反禮法的。」

梅長蘇嘴上這樣說,但卻任由公主靠在他手臂上。

「那只有你我兩人的時候,可以嗎?」

公主亮亮的鹿眼看著梅長蘇,讓他想起了蕭景琰當時也是用同樣的眼睛看著他,對他講著「殿什麼下」

「好,但是這只能是我們的秘密,不能同其他人說喔。」

公主開心的手足舞蹈,梅長蘇也笑著把一塊糖糕餵給她吃,完全沒發現蕭景琰進來了。

「永安?你怎麼會在這裡?」

聽到父皇的聲音,永安連忙躲到梅長蘇身後,只探了一個頭出來。

「你嚇到孩子了。」

梅長蘇也配合的用手護著身後的小女孩,對蕭景琰擺臉色。

無辜的皇帝不懂這是什麼情形,他只是很驚訝他的小女孩為何出現在這裡。

「不是、我以為沒人知道你在這。」

蕭景琰走進來,看著公主偷偷的瞄著他,但還是躲在梅長蘇的後面。

「她是來給我這個的——你的女兒比你想的還懂事多了。」

梅長蘇把小紙袋拿起來在對方面前晃了晃,然後感覺到衣服下襬被扯了一下,低頭看向小公主正比著桌上比較遠的酥餅,想讓自己給他拿。

他笑著伸手去拿,把一大塊酥餅扳成兩塊,讓小朋友好入口,幫她把弄在臉上的碎屑擦掉。

蕭永安到底是誰的小孩。

蕭景琰腦中浮現了這句話,然後大步的走了過去,到了桌前還把身體傾過去梅長蘇面前,把嘴巴也張得大大的,讓他把剩下的酥餅餵給他。

看到這個幼稚的父親在女兒面前都成什麼樣子了。

蕭景琰如願吃到了那塊酥餅,也被梅長蘇同樣的擦乾淨了嘴角。

「你父皇真像小孩子——永安,你說是不是?」

梅長蘇蹲下來半抱著公主,向蕭景琰投射了嫌棄的目光,而公主則是開懷的笑了出來。

*
梅長蘇在宮裡休養的幾日,就維持著每日早上送蕭景琰去上朝,迎接小公主來找他玩耍,再和太后一同用膳,到了晚上再等著皇帝偷偷溜進來過夜。

日復一日,他常常覺得像是在做夢,就好像他本來就在宮裡生活一樣,但是他總歸是不能在這裏待上太久的,於是感覺到身體完全沒有異狀時,他便打算啟程回蘇宅了。

在宮裡的最後一日,公主拉著他要去看花,蕭景琰碰上了休沐日,也像跟屁蟲一樣的跟來了,和他一邊一手的牽著小公主的手,一邊讚嘆宮裡的花真的是開的極好。

此時太后身邊的宮女走近了他們,原以為只有公主和梅長蘇的她,看到皇帝也在,連忙行著大禮。

「陛下,太后想請蘇先生至芷蘿宮一敘。」

蕭景琰看了梅長蘇一眼,隨即回頭向宮女開口。

「那正好,朕與公主陪蘇先生一同前往。」

「陛下,太后說只蘇先生一人即可。」

聞言,宮女有些為難的開口,看了梅長蘇一眼,後者則是露出微笑

「許是因為我今日要出宮了,太后娘娘想同我單獨說話,我自己過去就好,陛下陪公主繼續賞花吧。」

語畢,梅長蘇蹲下來與公主平視,讓他知道自己只是暫時去太后宮裡,晚點定會回來跟她告別才離開。

蕭景琰便只能目送梅長蘇跟著宮女離開,直到他倆的背影都消失後,他才晃了晃公主的手。

「永安,我們不如去看看弟弟們吧?」

公主點了點頭,隨即跟著父皇走,一邊抬頭開口。

「父皇,什麼時候可以帶永言和永書來看花啊?」

「等他們走路再穩一點,我再帶你們一起來好不好?」

公主嗯了一聲,卻顯得興致不高,又小聲的在嘴裡嘟囔著。

「但到了那時候,蘇先生就不在宮裡了,好可惜。」

蕭景琰愣了一下,看出公主是在捨不得要離開的梅長蘇,不由得摸了摸她的頭。

「永安似是很喜歡蘇先生。」

「喜歡,蘇先生待我很好,永安很喜歡。」

公主沒有猶豫的開口,這幾天對方一直陪著自己,絲毫沒有任何不耐,小女孩甚至覺得他是這整個宮裡,相處起來最舒服的大人了。

蕭景琰雖然尚在公主毫不猶豫說喜歡的驚訝之下,但卻也不是太意外這個回答,因為小時候在一群孩子裡面,林殊本來就是最受歡迎的孩子王,即便他很愛捉弄別人,但大家都還是最喜歡他。

他突然心念一轉,蹲下來看著公主的眼睛開口。

「如果父皇找一個像蘇先生一樣,讓永安很喜歡的人,來宮裡照顧你長大,你覺得如何?」

公主眼珠子一轉,開口卻是另一個問句。

「父皇是要找新的母后嗎?」

蕭景琰沒有否認的點了點頭,卻看小女孩陷入一陣沈默,想來對於歷經喪母之痛的公主而言,這似乎是很難回答的問題。

「沒事,父皇只是隨口問問,永安不回答也沒關係的。」

蕭景琰一把抱起公主,對他笑了笑,嘴裡說著我們去看弟弟們吧,想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直到在踏進皇子的居所前,蕭景琰才剛把公主放在地上,她才突然開口喚父皇。

「若是要找一個母后,永安希望那人是父皇喜歡的人,若是他也喜歡父皇,那便更好。」

蕭景琰再次為公主意外的回答愣住,隨即張口回應。

「父皇認為那人喜歡永安更重要。」

不料公主又搖了搖頭開口。

「宮裡有很多人對我好,也很照顧我——但是沒有人照顧父皇。」

公主用著稚嫩的童音說這話,讓蕭景琰瞬間心裡發酸,他常常覺得這個唯一的女兒小小年紀,竟如此懂事。

「父皇是大人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啊。」

「可是大人也是需要被照顧的吧。」

聞言,蕭景琰忍不住把公主抱進懷裡。

皇后離世後,大多時候由太后幫著照顧小公主,一來他自認沒有林殊如此會討小孩的喜歡,二來公主總歸是小女生,自己再怎麼想親自照顧也是限制諸多。

卻不曾想這小公主竟然很親自己,儘管自己每天忙的團團轉,她依然在自己身邊平安的長大,甚至是比他自己還要明白,在這宮中作為一個大人,是多辛苦又多孤單的事。

「我明白了,永安,謝謝你。」

*
「在宮裡休養這些日子,肯定悶得慌吧?」

太后示意讓梅長蘇喝茶,笑著開口。

「那倒沒有,公主殿下常常來找我,我陪著她也是很有樂趣。」

「那便好,永安那孩子其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開朗,他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在身邊,景琰又是忙起來連自己都不顧的人,能與你親近,也是難得。」

太后嘆了口氣,想起皇后剛離世那會,公主雖年紀很小,卻成天哭啼的樣子,想來是有感應到母親的離去,不禁心疼了起來。

「太后娘娘和陛下把公主照顧的很好,應不必太擔心。」

與公主相處的這些日子,能感受到對方雖然對外界的事物保持高度的警戒,但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她便是那個天真爛漫,被愛包圍長大的小女孩,想來照顧者肯定也下足了功夫。

「那你呢?身體都還好嗎?」

太后便順勢問到了他身上,梅長蘇看著眼前擺了一堆的糕點,便想到這幾日太后總是往他那裡送吃的、用的,點心也沒少給。

「我一切都好,是陛下擔心我才多留我幾日。」

「你這次回去,務必要時時留意身體的狀況,此前身子受到劇毒侵蝕,生病本就比他人還難以復原——這天氣變化,衣服也得穿夠,夜晚睡覺時,門窗要關好,還有被褥夠不夠保暖?」

看著太后叨叨絮絮的交代,梅長蘇不禁失笑。

「太后娘娘,我已經長大了,我會照顧自己的。」

「長大了還是需要父母的……你的父母離世的早,我早就將你視為和景琰一般,你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寫信進來宮裡,我這個做母親的也能多照看你。」

梅長蘇看著眼前頭髮已經參雜白絲的太后,突然覺得眼睛發酸,他一向知道對方待自己很好,卻不曾想竟是打從心裡將自己視如己出。

「我會的,靜姨。」

輕聲的開口,梅長蘇低下頭試圖平撫自己的心情,在他沒看到的時候,太后也悄悄擦了眼角的閃光。

「小殊,這次回來金陵,是為了景琰嗎?」

太后話鋒一轉,開口的問句便讓梅長蘇嚇的抬起頭來,一時不知怎麼回話,他便繼續開口。

「否則,你一向是自由自在的,如今已無病一身輕,理當去雲遊四海才是,藺少閣主可沒少提過與你的約定。」

「怎麼聽起來,靜姨與藺晨像是熟識一般?」

太后笑了笑,也沒有否認之意。

「藺少閣主一直在為接手琅琊閣做準備,這幾年他常常與天下醫者討論事情,我便是其中一個,偶爾書信往返中,他也會提到從前你和他約好要去遊歷江湖之事,當時我還覺得可惜你已不在了。」

「想來我醒來之時,藺晨也有同步通知您了。」

聞言,太后倒是愣了一下,隨即開口。

「我與景琰知道你還活著的事,你是知情的?」

梅長蘇不疑有他的點了點頭。

「景琰有告訴我,我醒來的時候,藺晨有先告知他,這事我在剛回來的時候就知曉的。」

太后若有所思的盯著梅長蘇的表情,發現對方並無異常,便又收回了眼神,開口便把話題轉了回來。

「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這次他倒是沒有遲疑,肯定的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

「我醒來後,想過所有想做的事,最後都會繞回同一個結論,我想我還是得先回到景琰身邊的。」

梅長蘇嘆了一口氣,緩緩說著,他知道眼前的人對自己有許多私心,但如此出格之事,怕是也不能被接受的,然而自己也並不想隱瞞,畢竟這是事實。

他低著頭不太敢看太后的表情,也做好了被責備的心理準備,如果需要有人承擔這份情感的責任,那就由他來擔吧。

「你和景琰,我是從小看著長大,你們之間的情感,我是明白的。」

太后過於平靜的反應,卻是讓梅長蘇抬頭怔怔地看著她。

「自從你回來後,他頻頻回王府,我知道他是去找你,我沒打算戳破,也幫著他在宮裡掩人耳目,否則怎麼可能如此隱密不被發現?」

當然,梅長蘇也不是沒想過,每次蕭景琰溜出來,都有人替他在宮裡打點一切,也大概猜到那人會是太后,但他沒想過,太后更是猜出他倆之間的關係,並不是表面的多年摯友而已。

「靜姨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有些結巴的開口,姑且不論他這次回來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心意,但至少前面那許多年,他自認是沒有露出馬腳的。

「都是過來人,怎麼會不懂呢?」

太后將視線看向了庭院,一邊說著。

「但是,景琰他終究是要選后的。」

梅長蘇聽到選后二字,不由心頭一緊,那是他一早就知道,卻始終逃避的事情,如今太后驟然提起,他便知這是無法改變的事了。

太后看了一眼梅長蘇黯淡下去的眼神,又再度看向庭院,輕聲開口。

「這世間的許多人,都希望能夠與心上人白首不相離,但是其實這個世間更多的,是愛而不得啊。」

聽出太后話中的感嘆,梅長蘇抬頭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向庭院,在看到那棵楠樹的瞬間,他心裡恍然大悟了某件事。

「靜姨也曾有過後悔的時刻嗎?」

後悔傾心於愛而不得的人。

「人生的無常,又談何後悔呢。」

太后轉頭看向梅長蘇,深深的往他眼裡看著,彷彿在傳達某些無法言說的話語。

「但若是可以選擇,你一定不要選會讓你後悔的那條路。」

正當梅長蘇對這句話感到困惑之時,太后接下的話,又往他慌亂的心裡投下了石子。

「小殊,選后的事,你得幫我勸勸景琰了。」

 


*
搬回蘇宅後,梅長蘇一直在想著太后最後對他說的話,如今選后一事已昭告天下,甄平和黎綱那兩傢伙還想著要瞞他,藺晨實在看不下去才帶著飛流來告訴他這個消息,但他早就已經知道會有這天,只是他算盡天下事,也沒想到有一天算到了自己頭上來。

太后讓他勸勸皇帝,他又能以什麼立場去勸呢?

多年摯友,或是深得他信任的謀士,還是——已經互通心意的愛人?

梅長蘇不知道第幾次,自己想的心如亂麻,搖了搖頭想驅趕那些沒有頭緒的想法

卻在一次夜裡,聽見了那密道裡發出了微弱的聲音,他悄悄地靠近那扇密門,慢慢的將耳朵貼了上去,確定裡面傳來的是來回踱步的腳步聲,他不由得拍了拍門,接著開口。

「景琰?是你嗎?」

踱步的聲音驟然消失,隨即而來的是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梅長蘇聽了以為對方跌倒了,趕緊又開始拍著門。

「你怎麼了?摔倒了嗎?」

門後又安靜了一陣子,便傳來了鈴鐺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與平常響亮的鈴聲比起來,今日倒是十分微弱。

他打開門,看見蕭景琰抱著一堆折子,衣袖因為方才撿東西的緣故有些凌亂,看上去倒是有些狼狽,看著自己的眼神也有些飄忽不定。

想起了自從自己病癒從宮裡出來後,他只來了一次,確定他身體無事後,一直到選后公告出來,兩人都沒機會再見面,就像有意無意的在躲避對方一樣。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個人在密道,也不過來找我?」

梅長蘇先打破沈默,擺手示意對方進來。

反倒是從前進來蘇宅熟門熟路彷彿在自己府邸一樣的蕭景琰,如今卻小心翼翼的踏了進來,把手上的東西先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梅長蘇才要轉身提醒對方密道的門要記得關上,卻被對方拉進了懷裡。

蕭景琰沈默的抱著他,力道不輕也不重,頭埋在他的脖間,不願起來,梅長蘇心裡對他也是累積多日的想念,一時也不忍心把他推開,便由得他抱著。

抱了許久後,蕭景琰悶悶的聲音才傳了出來。

「對不起,小殊,我不該來找你的。」

此話一出,梅長蘇便瞭然於心,小聲的回應了他。

「是選后的事嗎?」

蕭景琰放開了他,看著他的眼睛,默默地點了頭,活像個做錯事被抓到的孩子。

梅長蘇撿起桌上的折子,才發現那不是朝事的折子,而是一個個從宮外各地遞進去的帖子,本來想打開來看,手卻不聽使喚,最終放回了桌上,嘆了一口氣,讓失神落魄的皇帝先坐下來。

「我也不知道為何,自從你上次離宮之後,母后突然提起了這事,還要短時間內就公告天下……她以前不曾這樣。」

蕭景琰垂著眼,太后一向很尊重他的任何決定,他早在皇后離世一年時,就已經表明選后之事不急,甚至他寧願不選,想證明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怎麼一夕之間這件事被突然提上了時程,讓他措手不及,卻又沒有理由推掉,他心裡當然是沒有底氣的,看著眼前的梅長蘇,想著太后是否看出了自己對這個老友的心思。

「母后在你離宮前同你說的話,你可有聽出端倪?」

離宮前梅長蘇與太后之間的談話,他沒有同任何人說起,雖然他知道蕭景琰肯定好奇,卻也知道他不會輕易問起,一是為了尊重他們,二也是他始終對於當年被梅石楠這個名字忽悠一時的事感到後怕,他怕自己一急之下又只能得到被包裝後的答案。

「我與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份,太后娘娘怎會不知,她或許是知道你一直心繫於在北境戰死的我,遲遲不肯放下,一心撲在朝堂,不生半點兒女情長,才暫時沒有提起此事。」

梅長蘇緩緩說著,一邊想著這番話是否能夠說服眼前的人。

「如今我已回來了,你也是時候該往前走了。」

他盯著蕭景琰的眼睛,自覺說出了違心之論,但卻是當前最適合不過的話了。

果然馬上收到了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只好別過頭迴避,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心軟,便會生出自私的想法。

「我不明白,你回來這件事與選后有什麼關聯。」

蕭景琰皺著眉頭否決,心裡的不甘不停膨脹。

「我更不明白,為何我非得選后?我這些年不停的努力,就是想證明自己不必靠誰也能在這至高之位屹立不搖,難道母后還是覺得我做的不夠好嗎?」

自己更衣,自己上朝又下朝,自己批閱折子,自己用膳,自己生活。

梅長蘇當然知道蕭景琰這幾年是怎麼自己走過來的,也當然相信他一個人也可以維持現狀,甚至更好,但是選后並不僅僅是這麼簡單的事,而他也相信,口口聲聲說無需選后的蕭景琰,肯定也是明白的。

「你自小在皇室長大,應該很清楚皇后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對方不發一語,像是在等待自己會講出什麼名堂來。

「你身為一國之君,后位久懸,終究是不妥。」

「對外你需要一個人陪你扮演帝后情深,以示前朝後宮安穩,也讓那些成天想把自己的兒孫送入你後宮,試圖鞏固自身權力的人有所忌憚。」

「就更別說他國的使臣,要是看你後宮並無半人,怕是要趁虛而入。」

「你若有要事須親自出城,也要有可信之人替你守城,替你在宮裡主持大局。」

「還有孩子們,尤其是公主,她年幼喪母,心裡的不安全感若遲遲未減,她將終生為其所困;兩個皇子更是在最需要母親照料的時候——我知道你也盡心盡力了,但你終究應當把重心放在朝事,而非為了孩子奔波於前朝後宮。」

說到這裡,梅長蘇停頓了一下,雖然說了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話,但其實他真正想講的只有接下來的這段。

「我希望你身邊有人可以照顧你,可以讓你放心的依靠,不要再讓你一個人在偌大的宮中,與孤單為伍。」

蕭景琰面無表情的看著對他循循善誘的梅長蘇,心裡突然覺得很沈重。

「你是真心的嗎?真心的希望我從這些人裡面,選一個人出來,與我共度一生嗎?」

他伸手把那些帖子推到了靠近梅長蘇的那側,像是在質問對方。

梅長蘇看了一眼,卻沒有任何表示,他不願承認他並非真心,也不想否認他為對方的籌謀。

「那……我們呢?」

蕭景琰用著那樣悲傷的眼神看著他,他也忍不住問著自己,那我們呢?

「景琰,我們之前就說過的,我們之間最好的結果,只能是這樣了。」

「我們彎彎繞繞的好不容易能在一起,最後還是只能各自天涯嗎?」

蕭景琰曾經也以為自己可以接受心悅之人,在自由的地方恣意翱翔,所以他為了對方鋪成了許多條道路,但是當對方選擇來他身邊的那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再也放不了手。

「與你重逢後的日子,美好到像夢一樣,如果可以,我何嘗不想繼續待在這個夢裡,但是我們不能這麼自私,對吧?」

這次彷彿是梅長蘇先酸了眼睛,他笑著眨眨眼,眼角的微光卻出賣了他。

「我曾想過無數次,坐在這個至高之位,我必須付出什麼代價,卻沒想過原來這個代價是你。」

蕭景琰這次沒哭,他心裡堆滿的不甘心,最終只能化作一口嘆氣,因為這些道理,他早就都明白。

「你會覺得後悔嗎?」

想起了太后的話,梅長蘇突然想知道,蕭景琰是否選擇了後悔的那條路。

「會,也不會。」

然而,他給出了兩個截然相反的答案。

「查明真相,重審舊案,替皇長兄及林氏洗去冤屈,恢復名譽——為此,我從不後悔參與奪嫡,也不後悔坐上這個位置。」

「但今日我放開了你的手,餘生必將後悔莫及。」

梅長蘇忍不住伸手想去觸碰蕭景琰的手,被對方察覺後,反而被一把握住了手。

「我猜選后之後,你便又要把密道封死了,然後對我說上那句『過個三五年』,從此遠離朝堂,遊歷江湖。」

他突然苦笑出來,如此熟悉的場景,竟然再次上演,而這次他們依然留不住彼此。

梅長蘇沒有回應,只是低頭看著他們相握的手,心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還可以如此親近了。

「我只有一個請求。」

蕭景琰再次開口,手也稍微使力的把梅長蘇的手拉近自己。

「不管你在哪裡,不要生病,不要受傷,不要讓我失去你的消息,好嗎?」

又是這般地祈求,堂堂的大梁天子,卻總是在自己面前,如此卑微的請求,梅長蘇對此感到萬般不捨。

他點頭答應的瞬間,對方悄悄的放開了他的手,就像是坦然接受了這樣的結局一樣。

「其實這麼多人,我也不知道該從何選起,本想請母后定,但她這次似乎想全程交給我處理。」

兩人相對沈默了許久後,蕭景琰才無奈的再度開口,看著桌上那一大堆帖子,他一點興致都沒有。

「你最清楚自己最需要什麼樣的人。」

梅長蘇默默把那些帖子又推了回去,示意讓他帶回去。

「我可沒這麼大氣,還要幫你選皇后的人選。」

聞言,蕭景琰一愣,嘴角僵硬的扯了一下。

「我想你也不敢。」

他故意開玩笑的說著,卻收到對方射來的眼刀。

「我不是不敢,我是怕我看完這些之後,發現沒有一個比我好,我忍不住把我的帖子混進去,讓你帶回去。」

梅長蘇打趣的說,想到自己曾經跟藺晨說要去搶婚,那真是難以想像。

「你說什麼?」

沒想到蕭景琰突然沒了表情,直勾勾的看著他,他只好接著說下去。

「我是說,之前藺晨還開玩笑呢,說要幫我寫帖子遞進去——」

「你別遞。」

他話都還沒說完,蕭景琰的話便脫口而出,讓他一時之間無語的看著對方,猜不到他的心思。

「你千萬不要遞……我不想看到你的帖子。」

蕭景琰低下頭,低沉的嗓音帶著一點苦惱,但梅長蘇卻自己解讀成了另一個意思。

「我是開玩笑的,但我沒想到你這麼反感。」

「不是、我不是反感你……只是,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蕭景琰突然無法組織語言,他一聽到梅長蘇要跟這些莫名其妙的人一樣遞帖子進來給他選,他就一股惱火衝上來。

眼前的人是他這一生的執著與摯愛,豈是能跟這些人比擬的,他又哪來的資格去選擇。

可是梅長蘇並沒有接收到蕭景琰這番話背後的含義,許多時候他在面對對方的時候,都像是失去思考能力一樣,尤其這些心思跟自己有關時,他更是看不清楚。

以至於他總是在猜,即便對方已經表現的很明白,自己卻還是常常陷入某種懷疑當中。

「如果我用林殊的筆跡,你會收嗎?」

他明知道這句話會傷害自己,但他還是問出口了,不管是那十三年,還是這三年,他一直認為蕭景琰心裡的人,只有林殊。

蕭景琰猛然抬頭,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真的說出話來,最後握緊拳頭後,一股腦的起身。

他轉身就要離開,梅長蘇急著起身想喊他,卻又聽到他開口。

「無關筆跡,無關人,是我欠你的太多了,梅長蘇。」

他沒有回頭看,那個他幾乎不怎麼叫對方梅長蘇的人。

直到蕭景琰踏進密道,把暗門關閉,梅長蘇都還沒緩過來。

*



藺晨一早收到了一封信,他看完之後不禁皺起了眉頭,腦袋快速轉動著,試圖去理解這封信的來意如何,一邊把信塞進自己的衣袖裡,準備來去蘇宅探望他那個最近總是心神不寧的好友。

沒想到才一進房裡,就看到那人動也不動的坐在桌前,眼下一圈的烏青。

「你這是發生什麼事了?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藺晨走過來坐到梅長蘇的對面,只見對方緩緩抬起頭來看他,說了一句嗯。

「陛下很久沒來了吧,他在的時候你都睡得很好。」

他自顧自的開始泡茶,也不忘揶揄著對方,但梅長蘇卻嘆了一口氣。

「昨天來過了,但我們算是……不歡而散吧。」

「你們吵架了?」

「沒吵,但我似乎是惹他生氣了。」

「不會吧?他居然會生你的氣——好吧,是為了什麼事?」

藺晨本來聽到蕭景琰在生梅長蘇的氣,還以為是天大的笑話,畢竟自從梅長蘇回來之後,那水牛皇帝就表現的對他百依百順,唯命是從的樣子,沒想到居然還有生他氣的這天。

但接收到梅長蘇的瞪眼後,又趕緊改口,只見對方沒說話,只用下巴比了一下桌子的位置,上面擺滿了帖子,昨晚蕭景琰轉身大步離開後,一個都沒拿走。

「他居然拿選后的事來找你討論?那生氣的不應該是你嗎?」

藺晨倒是沒有猶豫的隨手抓了一個起來翻,一邊隨口說著。

「他沒有來找我,是我聽到他一個人在密道理徘徊的腳步聲,我才讓他進來的,但……我也不知道他是在煩惱這件事。」

藺晨沒有回話,他翻著帖子手也沒停下來,邊看邊覺得有異狀。

「怎麼了?帖子有問題嗎?」

梅長蘇忍不住開口問,藺晨頭也沒抬的回應。

「你沒看過嗎?」

「我才不要看。」

聽到這句話,藺晨終於抬頭看著他。

「這些帖子都是太后娘娘收下的嗎?」

「應該是吧,景琰他看起來完全不想選后,也說了這次是太后娘娘主導的,所以他——他阻止不了。」

梅長蘇已經不知道聽到自己心裡嘆了幾口氣,但是對面的藺晨卻是掛著不解的表情。

「太后娘娘並不像是那種會逼自己的孩子去做他不想做的事的人。」

「但她終究是太后,他的孩子是皇帝,有些事就是不得不為之。」

梅長蘇喝著涼掉的茶,想起那頭水牛昨晚來這裡,連口水都沒喝就走了,他沒有回頭的背影,現在想來都還讓人難受。

「我離宮那天,她還讓我多勸勸景琰呢。」

藺晨又從那堆帖子裡抬起頭來,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難道不覺得,這個選后充滿蹊蹺嗎?」

看到梅長蘇困惑的神情,藺晨碰的一聲把手上的帖子蓋了起來。

「這些帖子非常奇怪。」

他把那些推到梅長蘇面前示意他看,對方只是靜靜的看他,不打算動作,他只好再開口。

「當然,出自名門世家的也很多,朝臣將軍之女也不是沒有,但是有好幾個都是來歷不明,甚至只寫了名字和性別,其他全部都空白——等等,性別?」

藺晨突然睜大眼睛,向前去從那堆帖子裡翻找,然後把其中一個攤開伸到梅長蘇面前逼他看。

「男人!居然連男人都收!」

梅長蘇也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帖子上,確實寫著某個無名人家的么兒。

「我現在終於相信你沒看了。」

藺晨把帖子放回桌上,看著梅長蘇變化的臉色,突然覺得事情很有趣,如果這些帖子經由太后之手交給皇帝,那代表她是接受這些良莠不齊的條件的,那她的目的真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從裡面挑出一個共度人生的人嗎?

「那陛下看了嗎?」

梅長蘇回過神,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昨晚他似乎忙著說服對方,忙著道別,忙著傷害自己也傷害對方,他根本沒有想過,蕭景琰是不是也跟他一樣,不想面對這些堆積如山的帖子。

「他若是看了,便會發現這裡面一堆的拐瓜劣棗,也會發現竟然連男人都可以,既然知道,那為什麼不——」

藺晨把話打住,看向梅長蘇,他沒說完的話,對方也在交換一個眼神後瞭然。

「你別看了,景琰他確實不想選后——但他也不想選我。」

「你怎麼知道?他親口跟你說的?你問他了嗎?」

梅長蘇苦笑,藺晨連忙追問著。

「我把你開玩笑說要幫我遞帖子的事告訴他了,他的反應挺出乎我意料的。」

「他說什麼了?」

「他說『我不想看到你的帖子』、『我欠你太多』——還有『梅長蘇』」

看他一句一句列出蕭景琰對他說得話,藺晨邊聽邊搖著頭表示無奈。

「長蘇,你能猜透並操控那些陰狠無恥之人,怎麼就猜不透你家那位單純直進的水牛?」

「我從小與他一起長大,怎麼會猜不透?其實我能理解的,說到底,他真正心之所向的,畢竟是林殊,而不是梅長蘇。」

聽著梅長蘇不知道在說服誰的語氣,藺晨的反應更大了,他起身繞到梅長蘇的那側桌邊坐到他身邊。

「那你有想過,他到底欠你什麼了?他都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你卻還執意的認為,他愛的不是眼前的你嗎?」

梅長蘇睜大眼睛,看著藺晨激動的樣子,準確的抓住了他話中的關鍵。

「他做了什麼,至於讓你在我面前替他說話?」

藺晨愣了一下,發現自己一急之下說錯了話,但又看的梅長蘇眼下那讓人覺得刺眼的烏青,又想到了早上收到的那封信,似乎都是某種暗示,暗示他就這樣順勢講下去。

「本來我答應他要把這件事帶進墳墓的,但我實在受不了!」

梅長蘇很少看到如此激動的藺晨,上一次便是他執意要以林殊的身分上戰場的那次。

「你和景琰瞞了我什麼嗎?」

藺晨看了梅長蘇一眼,嘆了一口氣。

「你還記得你問過我,為什麼陛下只在你昏迷的頭兩年寄信來嗎?」

卻沒想到藺晨用了一個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起頭,這當初只是梅長蘇故意在雞蛋裡挑骨頭而已,他何嘗沒想過皇帝沒再寄信來的原因。

「那年皇后離世,他當然是忙於處理喪事——」

「那年皇后離世,同時,陛下知道了你還活著。」

藺晨截斷了梅長蘇說到一半的話,果然看到了對方震驚到啞口無言的樣子。

「他不是在我醒來的那時候……才知道?他說是你通知他的!」

眼前的人震驚的只差沒跳起來,他難以置信的眼神,讓藺晨吞了吞口水,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

「是我通知他的,但不是在那個時候,你昏迷第三年的時候,他便知道了你還活著。」

梅長蘇瞪著他,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冒上來,彷彿有什麼事,在水面下藏了許久,然後他身邊最親近的人,聯合起來瞞著他。

他沒想過這次被瞞的人是他自己。

藺晨搖了搖頭,低下頭苦笑著開口。

「陛下之所以沒有再寄信到琅琊閣,是因為他人就在你身邊,拿他的命救你,」

 

TBC


因為接下來會有新的視角,和大家交代一下全文時間線


接續原作:
1.邊境戰爭結束,先皇過世,景琰登基,此時第一個公主出生
2.兩年後,2個皇子出生,皇后病死,景琰同時知道小殊還活著。
3.再過一年(登基三年後),小殊清醒重返京城,為2-6章的時間。
4.再過一年(登基四年後),宣布選后,也是第一章的時間點倒敘。

接下來會回到皇后病死的那年,也就是以現在的時間點(登基四年後)往前推兩年(登基兩年後)

接下來會是是景琰的場合,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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